La Luce

远方的黎明

全文我一个字也没改,自由心证,我还是要说,我没抄袭

那篇对比有多少很牵强我也不想多说,如有雷同我恨抱歉,但从我主观出发没有任何抄袭和借鉴的意图,这是我付诸心血的东西,我不会糟蹋它,这八千多个字都是我在半夜一个一个打出来的,是我本人的原创,我只能说这么多。



一/

克里斯有时候还会梦到被地平线割去一半的朝阳,他站在作业钢筋的最顶端,看着从岸边绵延数里的蓝血污染,看着日日如新的阳光照耀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再在下坠的失重感中惊醒。

香港就没有那么好的太阳了,他坐在灰蒙蒙的光线下,噩梦的余波震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塞尔吉奥砸了两下门,大喊他的名字让他赶紧起床,去迎接基地的新成员。克里斯抓过丢在床尾的T恤往身上套,每天都有不同的基地被Kaiju摧毁,于是每天都会有世界各地的游侠被调来香港基地,克里斯仿佛能听到地底深处传来沉重的齿轮运转声,支撑着这个人类世界的新核心苟延残喘。

“这次又是谁?”克里斯怀疑香港一年365天有366天是浸泡在酸雨里的,停机坪靠在海岸边,直升机翼旋转掀起的气流和海风聚在一起,刮得雨幕角度刁钻的往人脸上糊,挡也挡不住。

“德国来的,叫梅苏特·厄齐尔。”塞尔吉奥努力稳住在风雨飘摇中颤颤巍巍的雨伞,顺便给缩着脖子的克里斯一点聊胜于无的遮挡,他俩就这么怂兮兮地躲在伞下等着直升机降落。

“那对双子星?”克里斯听说过土耳其海峡那一侧游侠们的传说,比如一台机甲击败两只二级Kaiju的光荣战绩。

“嗯哼,他们的双子星,和我们的「双子星」。”塞尔吉奥指了指身后的基地,香港也有双子星,不过那是机甲的名字。巧的是,那架机甲是克里斯的。塞尔吉奥打趣道:“说不定你们就是下一对。”

克里斯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尽管这个词会让他联想到别的事别的人,但是当一个人对生和死都麻木的时候,接受起聚散离合来也就相应地轻松了些。叫梅苏特·厄齐尔的德国人终于挂着个旅行袋从海风中堪堪停稳的直升机上跳下来时,塞尔吉奥吐出一个表达惊讶的语气词,他看起来未免太年轻瘦弱了点。留着贴在脖子上的长头发,飞行装夹克被风灌成一个球形,就算这样也没给他的体型增加多少威慑力,单薄得好像光风就能撂倒他。

一直在指挥直升机降落的萨米走上前给他的同乡好友一个结实的拥抱,克里斯隔着五米都能感受到他的用力,塞尔吉奥捅了捅他的腰示意该到他们俩出场了。

“这两位也是基地的游侠,他们会带你熟悉一下新环境的,我还得留在这,一会儿会有一批物资送来。”萨米拍了拍梅苏特的肩,又挨个跟克里斯和塞尔吉奥碰了碰肩膀。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叫我克里斯。”克里斯朝着梅苏特伸出手,德国人的眼睛大得夸张,直勾勾地看人的时候,克里斯有种很强的被人看穿脑电波的直觉。

“塞尔吉奥·拉莫斯,叫我sese。”塞尔吉奥熟练地发送了一个wink,接着熟稔地搂过梅苏特的肩一边疯狂输出西语一边带着他往基地走,落后两三步的克里斯发誓萨米的表情没那么友善。

为了纪念功不可没的主席,香港基地又被称为伯纳乌,伯纳乌里的每个人都很忙,庞大的机甲无论是维修还是维护都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位于香港的伯纳乌能成为不多的幸存基地之一,尽管这颗曾经的东方之珠,早就因为极端混乱的气候变成了只有冰天雪地和潮湿闷热的人间炼狱。

在塞尔吉奥喋喋不休的间隙,克里斯注意到梅苏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一双大眼睛灵活地转动着,像一个在疯狂扫描录入人类文明的外星AI,克里斯被自己这个联想逗笑了,他在梅苏特投来的疑惑目光中用英语问道:“你西语好吗?”

葡萄牙人下一秒就解锁了梅苏特惊慌失措的表情,他说:“No,no English.”

克里斯努力憋住笑又用西语问了一遍,结果还是被塞尔吉奥捏后脖子警告了,梅苏特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很一般,还在学。”

“可是香港基地的人大部分都讲英语。”梅苏特三秒后再次露出了那样惊慌失措的表情。

“去,别听他瞎说,游侠都讲西语,一会儿我挨个带你去找他们。”塞尔吉奥踹了一脚克里斯的屁股,安抚地拍了拍梅苏特的肩,大方地承诺:“以后想学西语就来找我。”

“我教你一句很实用的,来,跟我读,Te Amo。”

“Te Amo。”梅苏特看着克里斯的眼睛,实诚地跟读了一遍。

塞尔吉奥追着克里斯打说他第一次见面就占人家便宜,这确实是克里斯第一次见到梅苏特,也是他第一次听到梅苏特对他说“我爱你”,那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头顶就是战时钟,多年后再追忆起最初的最初,才惊觉他们早就预言般在生死的光芒下互相表白过。



二/

“我以为您知道我不会再和任何人搭档了。”克里斯把任务书放回穆里尼奥面前,背着手重新立正站好。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说着“我不需要搭档”的克里斯,小到小时候在野球场踢球的,大到刚进入基地服役的,都天真地以为可以自己一个人办到所有的事。现在的这个克里斯当然不会再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可他只是,不会再和任何人搭档了。

“你知道你自己一个人组成不了「双子星」。”穆里尼奥敲了敲桌面,接着说:“别告诉我你想让那位美人去海底永远沉睡。”

克里斯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他的双子星是位毫无争议的美人,纯白的涂装把她装点得像天边的启明星,她同样也是伯纳乌的宠儿,上上下下的地勤都不能忍受她身上任何一个机体单位染上污渍。克里斯在脑海里回忆双子星高大的外观,还有他最熟悉的驾驶室,回忆随着耳边一声蜂鸣潮水般倒灌进脑海里,太阳穴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像往事血肉模糊的脉搏。

穆里尼奥看着克里斯沉思中木然的脸,心情并不比他轻松。无论是双子星,还是克里斯,都不可能任性地说退休就退休。

现在是战时,最紧迫的战时,虫洞开关的间隔越发紧缩,战时钟上鲜红的倒计时不会因为今天没有机甲驾驶员而停止,再加上联合国对猎人计划成效的不满和一再施压,猎人学院也被关闭了,现役的驾驶员几乎清一色是学院的三期生,在这样的关头,人才一样是消耗品。

一年前上任指挥官亲自去往悉尼,把偷偷跑去隐姓埋名当个修墙工的克里斯抓回伯纳乌,穆里尼奥被调来时这位传奇游侠还是不愿重拾起曾经的身份,成天假装自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甚至还去跟着地勤们拆洗螺钉,把维修组组长吓得天天跑穆里尼奥这哭诉。

就在新任指挥官焦头烂额的时候,德国传来的战报把一个名字送到了穆里尼奥的眼下。

“相信我,克里斯,他会是最适合的人。”

“不会有人适合我,那种痛苦不会有人能承受得了的。”克里斯嘲讽地翘了翘嘴角。一个失去了搭档的游侠会是怎样的,克里斯从未要求自己的痛苦被感知过,他见过不少失去搭档精神崩溃的例子,他们中有一些选择了自杀,另一些从此一蹶不振,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中没人能再重新回到驾驶室,回到战场上。

“你不是唯一一个失去过搭档的游侠。”穆里尼奥意味深长地点了点任务书上梅苏特的名字,在克里斯探究的目光下说道:“我只能说这么多,明天,你们俩去进行同步试验。”

克里斯一路走回宿舍也没想明白什么叫梅苏特也失去过搭档,他没听说过他们光荣的战绩中有任何的污点,葡萄牙人是个坚定的行动派,但他去梅苏特的宿舍敲了三遍门也没得到回应。

“梅苏特?他晚饭后就消失了,说要自己逛逛,我就去帮萨米接应物资了。”塞尔吉奥把手里涂得密密麻麻的清单翻过一页,在听说克里斯的新任务后唧唧喳喳地起哄,在一旁核对物资的萨米听到他们的对话皱了皱眉。

“我倒是有听说一点。”萨米示意几名地勤把检查过的物资登记入库,外面的雨依旧在下,妖风阵阵,库房里一半的地面都湿着,德国人回过头来话里有话地说:“似乎是他们没办法再搭档了之类的。”

克里斯在机库找到梅苏特时,这位大胆的新人正坐在与双子星头部平齐的高空作业台上,扒着栏杆悬空晃荡着两条腿。

“在做什么?”梅苏特飞快地回过头,发现是克里斯后松了口气,大方地往旁边挪了些给他让出一个空位。克里斯踌躇再三,才最后走到梅苏特身边坐下,伯纳乌作息时间很严格,机库里的地勤早就回去了各自的宿舍,只剩他们两个游侠,挂在高空和沉默的双子星对视,看起来蠢而突兀。

“她真的很美。”梅苏特衷心地夸赞道,游侠对自己的机甲都有些莫名的情结,就像柯克舰长和银女士。对克里斯来说,双子星就像另一个自己,是他伸得更长的手,站得更高的脚。

“你的机甲呢?”克里斯趴在栏杆上问道。

梅苏特没有作答。机库里必须时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湿度,几十台排风扇嗡嗡的响,即使空无一人,伯纳乌也永远不会有安静的时刻,它只有一刻不停地运作,吵闹,才能等来下一个天亮。

“我追了兔子。”

“什么?”

“如果你是想追问我的过去的话。我追了兔子。”梅苏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差点毁了整个基地,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办法和托马斯建立链接了。”

他自嘲般笑了笑,说:“我不像你,我的履历可没那么光彩。”

“吃糖吗?”克里斯心虚地转移了话题,看来他们都只听说过各自生涯中完美的那部分,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梅苏特,看着他拆开包装,送进嘴里,然后露出精彩的表情。

“这是什么??”梅苏特干呕了一声,努力想把这颗“糖”藏到味蕾捕捉不到的角落,他伸长了手敲克里斯的头,葡萄牙人大笑着喊痛,笑声在机库里横冲直撞还折射出几道回声。

“中和怪兽蓝中毒的药,他们改良了柠檬酸奶味,但是,显然,更难吃了。”克里斯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把,苦口婆心地劝已经快哭了的梅苏特没事来一颗,对身体好。



三/

为克里斯终于愿意回归本职工作高兴的绝对不止维修组长一个,马塞洛一大早就暴力敲开克里斯的房门,把葡萄牙人蒙在被窝里声称为了帮他保存体力今天要把他抱去模拟驾驶室。

昨晚收获梅苏特凶巴巴的晚安后克里斯睡得很好,梦里没有任何人打扰,他莫名有种预感,或许他们真的会成为很好的搭档。连老天都很给面子的放了晴,天时,地利,克里斯从马塞洛蓬松的发间看见对门的梅苏特打着哈欠走出来,人和也齐了。葡萄牙人大喊了一声早安。

梅苏特停住脚步,怪异地看了眼被马塞洛压在身下傻笑的克里斯。萨米说的没错,这个基地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你紧张吗?”梅苏特带上头盔前问站在身旁的克里斯。

“紧张。”克里斯真诚地说:“怕被你发现我七岁跟人踢球踢输了哭鼻子。”

“你也喜欢足球?”

“行了小伙子们,你们马上就要把对方一生全部看一遍,真的有必要在这里聊天吗?”卡西在控制室通过无线电吐槽。

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没有人追兔子,没有人精神过载,克里斯惊讶自己居然能那么平静地放任卡卡的脸在眼前跑马灯般快速地闪过,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冷静地将这些噩梦中才会出现的镜头驯服成一个普通的人生片段。克里斯也看到了梅苏特过往全部的人生,炸着毛的瘦弱男孩套着宽大的球衣,那样子让克里斯忍不住想停下来多看几秒。

他看着梅苏特对托马斯的喋喋不休报以毫无威慑力的白眼,对比一下自己收到的那一箩筐真材实料的,克里斯心理略微不平衡。他看着梅苏特在学院里帮托马斯作弊,被托马斯拉着半夜去儿童游乐场荡秋千,偷溜进教官办公室篡改好友的考试成绩,招猫逗狗无恶不作,不论是谁先生出搞事的念头,另一个都会毫不犹豫地拍板付诸行动。

克里斯觉得那个梅苏特熟悉又陌生,是他熟悉的脸,熟悉的气质,所有的陌生都来源于托马斯穆勒,他嫉妒起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德国人,或许托马斯永远都不会明白他曾经拥有过又失去了什么,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都在另一个主人公毫无知觉地情况下,肆虐拥有者辗转反侧的夜晚,最后黯然地自我分解在仓促落下的幕布后。

在梅苏特断开和托马斯的链接时,克里斯感受到了相同的刺痛。葡萄牙人心情复杂地摘下头盔,塞尔吉奥为首的一群人冲进来围着他们俩庆祝,击掌拥抱揉头发,大喊他们不能一起驾驶双子星的话双子星都不同意。梅苏特笑得很合群,克里斯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梅苏特,其实游侠里一对搭档真的变成一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你没有跟我提过卡卡。”伯纳乌的游侠们都在忙着庆祝新搭档的诞生,两位主角却抱着面包和几瓶酒躲着喧嚷的人群中途退场,他们再次偷溜进了机库,挂在双子星的眼前闲聊。

“你也没和我提过托马斯,我们扯平了。”克里斯晃了晃酒瓶,战时酒精可是奢侈品,不过好在值得庆祝的事情也并不多。

“我昨天才和你提过。”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那部分。”克里斯认真地看着梅苏特,德国人的长头发软软地贴着他的后颈。克里斯看见梅苏特陷进托马斯与女友的回忆里迟迟无法走出来,他看着托马斯的后背,却始终无法把积压在心底的感情说出口。这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追兔子的片段,是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那都是过去了。”梅苏特喝了口酒,并不排斥谈起这个话题,他强迫自己残忍地把记忆里的感情剃得干干净净,摆成一叠界线分明的切片,让自己比克里斯更像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一张张切片中的那个梅苏特把爱和恨演得那么真。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他有女友。”梅苏特垮下肩膀笑了。

“那又怎样?看看这个世界,我都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有Kaiju登陆,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别说一个搭档了,哪怕是爱上指挥官我都会毫不犹豫表地表白的。”克里斯看着双子星黑漆漆的驾驶室坚定地说道。卡卡的离开教会他最重要的就是,并不是什么事错过了都还有弥补的机会。如果当时能懂得,也就不会一直欠着那一句对不起,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错误的选择面前悬崖勒马。

梅苏特被克里斯说得一愣一愣的,眼看着葡萄牙人的情绪在一番要表白指挥官的豪言壮语后飞快地低落下来,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凑过去撞了撞克里斯的肩膀,用雀跃上扬的语调说:“知道了,下次碰到喜欢的人一定去表白,跑着去。”

“不敢相信我们才认识了一天。”克里斯忍住笑意干巴巴地说,梅苏特把脸藏进掌心,笑得肩膀都耸动着。听起来浪漫得犯规,他们才认识了一天,却已经分享了彼此的一生。

“我有一大堆问题想要问你。”梅苏特向后倒去,仰躺在平台上,凹凸不平的防滑纹很硌人,他的视线正对着巨大的天窗,何必和天空,和宇宙去比较,就算是和一扇天窗相比,他们都渺小得让人难堪。难得的好天气,夜里微凉的空气从窗口沉下来,梅苏特看着天上随着风缓缓移动的云团,接着说道:“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不管是谁抢占先机霸占了你的过去,至少我还有你的未来。”

“和现在。”

“和现在。”梅苏特歪过头和克里斯对视,轻声将他的补充重复了一遍。

这个世界磅礴而伟大的东西很多,有日升月落,有斗转星移,他只有一具渺小的身躯,一颗跳动的心,和那么一点爱。可是他觉得拥有这些的自己,是一样的光荣而伟大。



四/

欢快和狂欢从来就不是战时的主旋律,尖锐的警报声再次响彻整个伯纳乌,将人们短暂放松的神经再次紧到崩断的边缘。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所有的游侠都接到了备战的命令,马塞洛匆匆忙忙地穿着外套,在赶往各自的任务点前和萨米短暂地汇合。

“一只四级Kaiju,虫洞还是活跃状态,不知道晚点会不会再来一只。”萨米焦虑地皱着眉,此刻伯纳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他们就像是基地的零部件,在入侵者倒下前每一颗螺丝钉都没有喘息的空闲。

“主攻是谁?”马塞洛这次收到的命令是待命,比后援还推后一级,他迟疑地开口:“不会是双子星吧?”

“克里斯和梅苏特已经被指挥官喊去谈话了,塞尔吉奥和卢卡是后援。”萨米在下一个路口拍了拍马塞洛的肩和他告别,他还要赶去和飞行员同伴汇合。

“他们昨天才进行过第一次同步试验!”

“我知道。所以,祝他们好运。”

Kaiju入侵的时候总不会是什么好天气,雷电,暴雨,混乱的潮汐,数不清的暗流,漩涡,还有高过六米的灾害性海浪,但和Kaiju比起来,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它就是末日,是不断循环往复的灾难。三架直升机吊着双子星去往Kaiju的登陆点,梅苏特抓紧时间专心地在投影屏上查看Kaiju的具体信息。

“如果可以活着回来,你想怎么庆祝?”

“我不想立Flag。”德国人严谨地回答道。

克里斯透过双子星的眼睛,看到灯火通明的香港,他知道居民都躲到防空洞里了,这座空城就是此刻他们拼上性命守护着的地方,克里斯在想如果能活下来,就去城区里看一看。

“他的弱点是颈部,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梅苏特活动了一下脖子,扭过头对克里斯说:你说的没错,我们永远没法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克里斯笑着和梅苏特碰了下拳头,说:“我知道下一秒一定是胜利。”

萨米回到中央控制室的时候很狼狈,他的眉骨处裂了一道口子,被问起只说是撞到了,无线电通讯器里不断传出混杂着电流和风声的对话,马塞洛找了块毛巾给他按着伤口,大屏幕上投放着卡里姆的直升机传回的视频信号。

纯白色的双子星仿佛混沌黎明中高大的神祇,而这尊神祇正在跌跌撞撞地和外星怪物缠斗,名叫憎恶的Kaiju从长相到攻击手段都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头顶一对巨大的犄角犹如神话中的恶魔,当它巨大的前肢挥向双子星时,马塞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双子星右臂中隐藏的长刃弹出将Kaiju的攻击弹开,同时左手轰出一发等离子加农炮,这种特殊的高科技武器能穿透Kaiju的身体灼伤其内部,在机甲和怪兽的搏斗中很难看到旧时科幻电影里血肉横飞,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蓝血的毒性让人们不得不从武器设计到战斗方式,每一个环节都小心翼翼。

马塞洛掀开萨米捂在脸上的毛巾检查他的伤势,按理说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今晚却总是提心吊胆,一个飞行员尚且如此,站在驾驶室里直面Kaiju的梅苏特和克里斯又会如何呢,战斗中任何一个细微的疏忽都可能改写结局。

“看来他们配合得不错。”萨米宽慰地拍了拍马塞洛的背,双子星胸前的核反应堆燃烧着橙红色的光,这台精心设计的机甲有着极强的机动性和稳定性,她的驾驶员们把这些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机甲不是变形金刚,注定不能随心所欲地腾空伏低后空翻,可Kaiju一样是笨重又迟钝的,萨米看着双子星游刃有余地挡开憎恶的进攻,再巧妙地朝它的弱点反击,和控制室里其他所有的地勤一样,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们真的做到了……”

重伤的憎恶朝着天空发出一声咆哮,扭头钻进水面下,想要策划下一次反击,这不是明智的选择,它在水下的速度很慢,双子星顺着它移动的轨迹发射出一串等离子加农炮,直到它覆满硬甲的庞大身躯停止不动,失去了生气。

数据显示虫洞重新回到了稳定状态,中央控制室的人们欢呼,拥抱,在下一个轮回前用尽全力感受此刻劫后余生的喜悦,天气异象慢慢停止,紫色的闪电和肮脏的云团将天空还给了太阳,在朦胧的光线下,双子星伸出手,接住了飘落的第一片雪花。


尾声/

憎恶最后永远沉默在漆黑的海水中时,香港下起了这年不知道第几场雪。这场雪接连下了好几天,克里斯才惊觉圣诞节快到了。

“人类是一种很擅长苦中作乐的生物。”克里斯拿着瓶汽水冰了一下梅苏特线条柔和的侧脸,故意发出夸张的舌音调戏他:“所以这位外星人才一个人躲在这里吗?”

“克里斯,我是穆斯林,不过圣诞节。”梅苏特翻了个结实的白眼,踹了一脚没个正形的葡萄牙人。

“这好办,我带你出去玩。”

梅苏特还从来没有进过香港的城区,毕竟平时没有命令他们连训练场都出不去,也只有趁着圣诞节钻一钻管理疏漏的空子。

他们在漫天大雪里狂奔,奔过一片泥泞的街道,奔过弯弯绕绕的大街小巷,高声地用蹩脚的中文大喊:“新年快乐。”,路人也高声地回应,中国人相信大声道喜就能赶走霉运,冷空气大口大口地灌进肺里,他们却好像永远也不知道累,只是用尽全力奔向那个未定的目的地。那时不知道,被命运追撵的人哪里也去不了。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克里斯牵着梅苏特笑嘻嘻地往巷子深处走,越走一步,就越暗一分,梅苏特胡乱擦着满脸风吹出来的眼泪,把心里一连串的吐槽暂时按下不表,心想他要是掏出一块夜光手表就等着被他从双子星头顶踹下去吧。

克里斯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细枝状的烟花时,梅苏特才开始有点感兴趣了,葡萄牙人用打火机点燃了两根,顶端像是魔法般绽裂开一簇一簇的烟花,金色的光点密集的炸开,落下,克里斯看着德国人被点亮的瞳仁,轻声说:“像不像星星。”

梅苏特楞楞地点了点头,烟花燃烧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巷口传来人们的笑声,市井的吵嚷声,Jingle Bells欢快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在那些人间烟火中开辟一个安静深邃的角落,不需要太大,就已经足够容纳他们两个人,梅苏特感觉心口都冻得发僵,心脏却为了眼前的人拼了命地狂跳着。

“我现在应该退回巷子口,然后重新跑回你面前。”梅苏特看着克里斯的眼睛,说:“我说过如果有下一次,一定要跑着去和那个人告白。”

克里斯的吻落在他的唇上时,梅苏特想着如果真的有一个和平安稳的平行世界,他会不会做这些疯狂的事,雪夜里狂奔,深巷里放烟花,和平已经是太遥远的词了,梅苏特却从未感觉它那么近,也从未那么迫切地渴望它的到来。

首战告捷后克里斯和梅苏特被穆里尼奥从狂欢的人群里捉出来,他在控制室里和所有游侠分享了能为人类世界带回和平的“香港保卫战”计划,数据监测显示虫洞将在一年后到达能量波动的谷值,届时伯纳乌的四架机甲将全部出动,三架负责解决已经登陆的Kaiju,另外一架,负责从虫洞内部炸毁它,彻底终结无尽的噩梦轮回。

他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四台机甲,八名驾驶员,三位飞行员,和整个伯纳乌,就能换回人类世界久违的和平,权衡利弊的天平从未摇晃过。

梅苏特清点了一下他收到的圣诞节礼物,有一捧金色的星星,一个真诚的爱人,和一块属于克里斯的狗牌。

只有多愁善感的葡萄牙人才搞得出事后煽情这样的把戏,梅苏特接过串在铁链上的狗牌,想吐槽他至少也该把这个交给一个确定能活到“香港保卫战”宣告成功那天的人,却在仔细翻看后发现上面已经刻上了详细的生卒年份。

“这算什么?”梅苏特回过头,在克里斯的眼里看见了同样的坚定和坦然。

“如果我们能活下来,那它就是一个俗气的战争纪念品,如果不能,那它就是一个沉重的战争纪念品。”克里斯自作聪明地笑了笑,被德国人不痛不痒地锤了一下胸口,他看着梅苏特把狗牌挂上自己的脖子,凑过去吻了吻他还有些泛红的眼眶。

梅苏特想人还是不能太贪心,把生死一线和狂欢庆祝都放在同一天,太累了,在把意识完全交由梦境处置前,他感觉有人在拨弄他的头发。

“别恨我。”

克里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如果最后我让你自己一个人活着,千万别恨我。


“以后打算怎么办?”塞尔吉奥递给梅苏特一瓶啤酒,小心翼翼地踩着穹顶的斜面挪过去坐在他身边,他都不知道德国人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一月份距离春天还太远,冬季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白雾,在视线所及的最远端才勉强能望见一点与天相连的海面。

“今天看不见日出了。”梅苏特磕开瓶盖跟塞尔吉奥碰了下杯,在终战后他连着一个礼拜每天都爬上穹顶,却从来没等到过克里斯记忆里那样的朝阳,鲜艳,浓烈,被地平线整齐地裁去一半,橙色的眼泪滚满海面。

“你知道……你不必留在香港的,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塞尔吉奥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补充道:“这里现在一团糟。”

和平不是故事的完美结局,只是另一段漫长阵痛的开始,人类世界的大洗牌轰轰烈烈地开始,政治重新被搬上舞台,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登台亮相,用慷慨激昂的宣讲把罹难者名单变成成就自己仕途的红地毯。至于游侠,上一秒是英勇的救世英雄,下一秒就被人忘在脑后,为了战争而生的东西就该随着战争去死。

战时钟永远地归零,伯纳乌的大部分地勤都已经撤离了香港,在“香港保卫战”后仅存的两台机甲也只能破破烂烂地站在机库里。政府的人在三天后开始介入,说要把这里变成战争博物馆,还是什么Kaiju研究所,总之,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梅苏特这时才觉得自己天真,人类根本无可救药。

“如果和平是这么难看的样子,我还不如……”塞尔吉奥敏捷地捂住梅苏特的嘴逼他把最后半句话咽回喉咙里。

“它不会永远这么难看的。梅苏特,听着,我擅自帮你联系了直升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梅苏特用力想把塞尔吉奥的手推开,他皱着眉,眼眶里打着转的眼泪溢满了质问与悲伤,西班牙人没办法直视他,低下头飞快地说着:“无论如何,这次让我看着你离开。”

人在彻底的破碎前能经历几次分别呢。梅苏特站在停机坪的边缘向下看,动荡的海面浮着白色的泡沫,潮流推起浪花争前恐后地拍碎在岩石上,这些水流甚至带不回葡萄牙人的一呼一吸,梅苏特攥紧口袋里那件沉重的战争纪念品,在塞尔吉奥的催促声中匆匆地回过头,最后还是狠不下心把他的一切都送给大海。

梅苏特穿着来时的那件飞行员夹克,还是被风吹得鼓起来,塞尔吉奥取笑他还像第一次见时那样。曾经日日在狂风暴雨中忙碌的停机坪,此刻在风和日丽下像一个旧时代的遗址,当初在风雨飘摇间互换姓名的四个人,如今也只剩下两个装作若无其事在告别的白痴。

“我想起来了,塞尔吉奥。”

“什么?”

“那天的日出。”

新时代的第一天,梅苏特蜷缩在逃生舱里,爆炸的余波暂时夺走了他的听力,可是他想自己应该是在哭,歇斯底里地,顺着窄窄的舷窗透进来,是太阳鲜艳的泪。

在几个小时前他的好搭档在核弹失效的前提下,不顾他的反对强行把他塞进逃生舱里,自己一个人留下手动引爆双子星胸前的核反应堆。分别前葡萄牙人用力抱了他一下,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


“别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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